2016年5月8日星期日

以海疗伤

静梅的话:文章是舍妹新近所写,家人推荐给我阅读,说她写出了我们以
前都不知道的苦恼!我就是文中反复提及的姐姐。与朋友分享!身为人师,诲人当以公心!我们要尽可能不去冤枉学生,尽可能端平这碗水!教学相长,师不必贤于弟子。你的学生有了你意料之外的发挥,不必一棍子打死。相反为师的鼓励和正确指引,可能你在为社会遴选优秀人才的同时,自己也从老师变成了师圣呢?
王姝
         出行山东前的准备工作是琐碎而且繁重的,但是我却充满干劲儿,想着一年的努力就要圆满成功了,累点儿也开心!其实掐指计算,这个日子从见到这个地方开始,我实实在在盼望了四年,而向上追溯,又怎能不说是我自三十年前的梦想呢!
        自从初二那年的暑假之后,就对大海产生了极度的渴望。心里学家说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小孩,我也一样,她是一个向往大海的小孩。

        从小,母亲培养了我喜欢读书的爱好,课余时间除了和邻居一个叫小明的女孩跳跳皮筋就是窝在沙发上看书。小说,散文,童话统统全收!做中文老师的姐姐要求我每日背一首古诗,恰好兴趣所在,我也罕见地乖顺服从。记得母亲为我订阅的一期《少年文艺》中,刊登了一篇叫做《赶海》的卷首,配图是一幅简笔画,一个头扎羊角辫的女孩光着脚丫,荡着肥肥的裤管,拎着竹篓在沙滩捉蟹!当年物质的贫乏却无法阻滞我脑海丰富的想象,内心深处对海的期待拉开序幕……我还喜欢写作,(那可能也不能称之为写作)。尤其老师在作文课上诵读我的文章,我便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让灵魂翱翔……

        至今我还非常清晰地记得,那一年我的语文老师姓唐。他的音容并不是我记录的重点。某一天的语文课,他腋下夹着教案,一本正经地踩着钟声走进教室,照例屏息凝神侧目扫视大家一番,宣布了一个令我热血沸腾的消息——征文比赛!至于是什么级别的比赛我已经记不清了,那时的小孩子,也并不关注这些,让我激动的是比赛的奖品,优胜者可以参加暑期的北戴河夏令营,每个班级只有一个名额!

        我不敢说胜券在握,但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觉似乎非我莫属,姐姐很关注我的征文,总是想给我建议或者帮忙修改,我一概婉拒!这是我的比赛,如果那样会让人觉得胜之不武,再说大赛不限题材,正好可以发挥我无尽的想象空间,这个享受的过程怎能让给别人?一番精心选材,反复字斟句酌,我上交了一篇小小说。剩下的时间就是忐忑的等待……

        不久,学校印刷了优秀征文作品选发给大家,我的文章被赫然排在第一篇!那时的喜悦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几个时刻之一了。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家里人口众多,温饱尚且难以达标,怎有闲钱用作旅行!接下来的两天,在极端美好中度过,我甚至开始梦想在海滩上赤足赶海的情景,想象插图中的主人公将变成自己,想象怎么搞到一个背篓装我捕到的螃蟹!

        然而骨感的现实击碎了我夏日的梦想,唐老师又一次踩着钟声走进课堂,他公布的结果是我意外之外的意外!当然,优胜者不是我!之外的意外是胜出的文章竟然是一篇我以为既无新意,又无文笔的泛泛之作!我忽然想起来,这篇文章就排在那本油墨印刷的作文集第二篇,原来结果早就有了,我只是空欢喜了两天……

        我已经记不清当年的心情是怎样一种沮丧,希望破灭的挫败感席卷着我!我找不到任何一个给老师用于说服我的理由,当然,老师也无需给我什么理由!很长时间,我默默地伤心,不敢声张,仿佛我很看淡这场失败,仿佛面对这个结果,我可以潇洒的呵呵而过!

        假期过后的某日,我因自习课与同学“交头接耳”被班长斥责,以我的性格当然不服,班长严厉且鄙视地说道:“一个破征文还至于抄袭,哼!”我的大脑顿时空白,原来老师认为我的文章来自抄袭!

        这是个可以说服那个年纪的我的理由!我偶尔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与老师沟通,是骨子里逼人的骄傲,还是怕人发现我悲痛的内心?

        但是自从那个夏天,我对大海的渴望变如安全气囊般膨胀起来!我很感谢班长当时对我的不屑,那个结论保护了我对文学的热爱,肯定了我努力的结果,以至于延续了我写作的习惯。

        高中,我随父母调动转学石家庄。我的语文老师姓黄,在她的推荐下,我参加了当年的全国中学生作文大赛并取得了二等奖。老师告诉我,河北省我是唯一获奖的同学,我为学校挣得了荣誉!我的心里只嘀咕了一句:“又不能去看大海!”

        很奇怪我从来没有过当作家的愿望,我心里的那个小孩一直与大海有关!

        三十多年过去了,几次出国旅行,我都选择了海岛,巴厘岛,马尔代夫,塞舌尔,毛里求斯,我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海岛控,就连三亚的蜈支洲岛,我迄今登岛三次也不嫌多……

        年愈不惑,我不再追究唐老师曾经给予关注者的理由的背后有多少值得推敲的地方,那个年纪不明白的真相,如今也显然不再重要。北戴河也不再足以召唤我前往,我没有成为作家,对我来说,作家的吸引力远远比不上大海!周国平说,儿童之所以尊重老师,是因为儿童的内心有对荣誉的向往,而老师恰好有分配荣誉的权力……


        时至今日,我胶东的家已经圆满!炎炎夏日,我可以躺在阳台的摇椅上透过鸥鹭群飞的湿地遥望北方的海……三亚的家交工在即!三九严寒,我可以倚在主卧的飘窗旁攬望南方的海……当这一切即将达成的时候,我发觉我已没有了追求,原来自己竟是如此胸无大志,而内心的那个因海受伤的小孩,从此要用余生以海疗伤了……

作者王姝(左一)和母亲,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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